月牙下的泪光

期次:第680期    作者:●曹源   查看:108


  以黄沙作幕,落日为灯,夕阳下的敦煌静伫,莫得如同刚刚抖落历史的猎猎风尘。
  敦煌,似乎干得只剩下风沙漫漫,大漠昏黑。只有莫高窟中的那些塑像、壁画、经书不干,只有朝圣者的队伍络绎不绝。
  他们大多数并非佛教徒,也不一定与宗教信仰有关。他们来,是为了祭奠一处凝滞千年的美丽。
  走进莫高窟,沙漠的烈日在身后倏暗。光线并不明朗的洞窟内,人声细微,脚步虔诚。无数双期待的眼睛,已经为那恢宏的美,预留了内心最柔软之地。
  灯火耀辉、歌舞翩跹;繁华升平、宝池荡漾。远古的色泽依旧闪着动人的魅力,佛祖身披的袈裟,从衣褶中倾泻出盛世的时光,人们一不留神,便与历史风尘中的时代撞了个满怀。
  待到惊喜激动的心情平复,当目光再一次触及壁上栩栩如生的飞天与佛像,心,竟毅然沉至谷底。
  何以翩跹起舞的飞天,唯独缺少一张面容安详的脸?何以婀娜多姿的莲花衬托中,唯有一片皲裂剥落的墙壁,却不见了正中端坐的佛陀?这刺眼的残缺,似乎不是自然因素,却多人为痕迹。这莫高窟之美的一部分,究竟遗失于何时何方?
  而这份美的残缺,宛若一道巨大的伤疤横亘,消解着莫高窟之美。面对着斑驳破损的墙壁,人们能做的只有祭奠。
  目光淡出,视线回潮。时间定格于上个世纪之初,腐蚀性的化学溶剂,正肆意侵吞着唯美飘逸的壁画衣袂;一支又一支罪恶的驮队,从藏经洞中盗走了盛世的辉煌。守着莫高窟的道士王圆箓接过到强递来的60美元,目送着民族的瑰美遗产,葬送在如血的夕阳中。忙于在侵权辱国之事翰旋的清廷,当然不会在意一座佛窟的失窃,它挥挥手将莫高窟扫入边隅,就此忘却。
  无人听见,那沙漠深处,美的哭号与呜咽。
  如今,在这件美而肃穆的佛窟中,我们只能藉由洗劫后的残骸,与文物修复者的努力,一点一点,拼凑出昔日美的耀辉。这沉重的叹息,来自人们的心灵,更来自沉默的敦煌。
  夕阳已沉,月牙湖上,一轮皎月高悬。粼粼水波,宛若泪光。
  泪眼朦胧中,有个声音似在耳畔久久低徊:唯有守护美,才可不必再因美的消亡,徒劳祭奠。